《曾照云归》作者:陈十年

文案

五公主楚云这一生过得不大顺遂,便以为那些不顺遂都是为了遇见闻盛这束光,可到头来,闻盛却是她所有不顺遂里最难过的那道坎。
盛京城破那日,所有假象都被打碎,残忍而血淋淋地告诉楚云:爱是假的,誓言更是假的,什么白头偕老皆是虚妄。
她楚云,在闻盛的人生里,只是一枚可以随手舍弃的棋子。

饮下那牵机毒酒之前,楚云不死心地问:“他亲自下的旨?”
前来送酒的鹰卫点头,
楚云苦笑,仰头饮尽。想起那日在佛像前,他说愿公主得偿所愿。原来只是说,希望她能梦想成真,而不是愿意与她共度一生,白头偕老。

听闻楚云死讯,闻盛问起:“公主可有什么遗言?”
“禀陛下,公主未曾留下遗言。”
闻盛沉默不语,连吃药都怕苦的人,饮下那牵机毒酒,噬心蚀骨之痛,会哭吗?
后来才明白,原来午夜梦回,红了眼、痛了心的是自己。

*1v1双处,假死,he
*不择手段伪君子×善良隐忍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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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想起话本子里写的洞房夜揭……
  蓝色帷帐垂落下去,影影绰绰地隔去了外头的人声鼎沸,追她的叫喊、做生意的吆喝、甚至于花树枝头的鸟雀儿啼叫,都被一道幔帐遮盖住,仿佛霎时小了。头上那白灰色的帷帽被人掀起,她没来由想起话本子里写的洞房夜揭盖头。
  “你放……肆。”肆之一字已被心跳声淹没。
  她原要说什么早忘了,全被眼前这双狭长而凌厉的眼给吸进了眼眸里去。鼻尖上有一颗痣,唇薄而寡情,也是话本里常说的。这真是一副顶好的皮囊。
  四四方方的黑漆蓝帷马车停在路边,在这繁华街市里,并不太起眼,无数人声呼啸而过,没人停下来注意它。只有一只小麻雀,停在了车顶上,叽叽喳喳地叫。
  她终于找回神智,夺下自己的帷帽,隔着灰纱瞪人一眼:“你……你好没礼貌。”是责怪而慌乱的语气,透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实在将人出卖。
  那双凤眼也没恼怒,只想她真会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她无故进了自己的马车,倒反客为主地诬赖人。
  哪知道她又被惹毛,“我几时诬赖你?”
  他笑意吟吟地看人,她不由庆幸隔了层帷帽,不然真要被他勾魂,避开眼,心虚道:“多谢你,今日的恩情我记着,只不过我得走了。”
  眼看着四周安静了,楚云从马车上跳下便要走,却被那人扣住手腕,问她:“敢问姑娘芳名?”
  她甩开他的手,跑出很远了,看见那只车顶的麻雀飞去了更高更远的一束飘扬的旗帜上,才回头说:“我才不告诉你。”
  这是十五岁的很寻常的一天。
  她摘了帷帽,两根帽带飘逸如同盛京的秋,跑动在元武街上,街边的紫缘花洒坠而下,纷纷袅袅,好似一幅美画。
  闻盛看着人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才任由蓝色帷帐垂落下来。守在车前的点思问道:“公子,可要出发?”
  他方才意图拦住那闯马车的姑娘,可公子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拦,这才让人闯了进来。
  “走吧。”蓝色帷帐内的声音恢复清冷,如那远山顶上终年不化的雪一般。
  -
  沿着约定的记号终于寻到月色,月色担心得快哭,已经拿了信物去寻京中的禁军,禁军设有专门人马巡逻街道,防滋事以及意外。
  禁军正欲去城中展开搜索,寻找无故失踪的五公主,人便自己到了眼前。
  五公主一身男子装扮,一头茂密的青丝尽数扎在头上,以冠束之。杏眼桃腮,明眸皓齿,面若桃花,一眼便能瞧出是娇娇女子,与这男装实在不相符。听五公主的贴身宫女说,公主贪玩,做男子装扮,与她意外走散,她怕公主出事,这才来寻他们帮忙。
  “末将等参见公主殿下。”五公主虽不受宠,可到底是千金贵体,倘若真出了事,无人能担待得起。
  楚云却一点没往心里去,端着公主的身份道了声免礼:“给你们添麻烦了,且去忙自己的事吧。”
  五公主如此说,他们却不能不尽自己的职责:“殿下,末将派两个人送您回紫霄城吧。”
  楚云也没多说,算是默许。
  那郎将派了四位禁军送她至皇宫门口,朱门金铆的宫门口有大内禁军守着,见是五公主,轻颔首对一旁的人示意:“送公主回宫。”
  今日三公主与四公主也相继以如此装扮回来,他们问过她们身边的人,说辞是微服出游。身为公主,怎么能因贪玩而如此放肆,还给他们添麻烦,倘若陛下问起,追究下来,受罪的终究是他们这些放她们出宫的人。
  如此一想,那守在城门的郎将便有所不满,对楚云道:“公主今日便也罢了,若再有下次,可别怪微臣等无情,将您送去陛下跟前了。”
  三公主与四公主受宠,他不好出言劝阻,五公主却不同,自然最好拿捏。任谁都知,这五公主楚云,乃陛下醉酒后宠幸宫女后所生,那宫女生下五公主后血崩而亡。后来太后仁德,想把这孩子养在自己膝下,可没几年,太后竟突发恶疾,撒手人寰。从那之后,便有人说五公主生来不幸,陛下便更不喜她。
  五公主没有母妃撑腰,亦不得陛下宠爱,在这宫里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她住的地方是最偏僻的宫殿,该有的仪仗也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也不知怎么敢和三公主四公主一般,偷偷溜出宫去?
  真是没把自己的地位放正,那郎将斜乜了眼,有些轻蔑的神色:“公主请吧。”
  楚云没说什么,转过身去。这样的脸色她这些年瞧得多了,并不至于放在心上。
  楚云并未让他们送自己到宫门口,她住的清澜殿位置偏僻,他们也不见得愿意去。因而过了三泰门,便让他们回去了。内宫一般也没什么危险,他们自然也没推辞。
  清澜殿远在角落,路是越走越清净,连宫女太监也没瞧见了。见四下无人,月色才轻声抱怨道:“公主,三公主与四公主也太过分了,分明是她们叫你出去的,临了却把一个人丢下不管,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月色替楚云打抱不平。
  楚云叹了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宫墙之下没有秘密,最容易便是祸从口出。
  月色收了声,瞥了眼四下,有些委屈:“奴婢明白,奴婢只是有些不平……”
  昨日三公主与四公主忽然来寻楚云,说是打算溜出宫去,要带上楚云一起,话里话外都是施舍的语气,似乎在说:我们愿意带你出去,那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那时月色便觉得有诈,本想劝阻,可五公主无权无势,连反驳都没有力气,便这么被推着同意了。
  今日果然出了事,她们原说乔装打扮,要去体验一下,可一行人进了家酒楼,在门口却被人偷了钱袋子,吃完了东西给不起钱,人家老板哪儿能有好脸色?当即便要打人,三公主与四公主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她们殿下,她又和殿下走散了,当时真的快吓哭了。
  月色回忆起来,仍觉得骇人。
  一抬眼,却从自家殿下脸上看出了一种茫然的神色。
  “殿下?”
  楚云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月色叹气:“这话该是奴婢问您,这已经是您今天第三次走神了,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与奴婢走散的那会儿发生了什么?”
  “没有。”楚云当即反驳,“什么也没发生。”
  她推着月色出门:“好了好了,你去休息吧,我这儿不需要你伺候。”
  楚云把人推出去,靠着门落下一声叹息。清澜殿伺候的人加上月色一共不过几个,这地方偏僻,楚云又不受宠,跟着她自然没什么前途,所以能走的都走了,留下来的那些,也都不勤快,懒懒散散半天找不到人。
  楚云脾气又好,也不与她们计较,便只有月色一个做实事的人。月色待楚云忠心,只因月色是楚云救下来的。
  那时候月色年纪还小,得了重病,被人派到清澜殿来,原是等死,可楚云心善,硬是自己亲手照顾她,把人救了回来。从那之后,月色便一直跟在楚云身边,为她真心筹谋。
  楚云知道月色待她好,可月色总是太过喜欢抱不平,而楚云,却是不争不抢,对一切都太过平淡。
  譬如说今日之事,其实她知道她们不安好心,可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宫外的景色,尽管被人追赶至慌忙逃窜的时刻的确狼狈不已,可是宫外的那些街市楼阁,吆喝叫卖,热闹繁华,实在让她觉得,这么一遭并不亏。
  她自幼时受过的欺负与偏心太多,曾经也有愤愤不平过,可后来逐渐发现,有些事情,不是她愤愤不平就可以改变的。她没这么大力量,也没这个资本,她不过是这世上很渺小的一粒尘埃,能活着便已经很好。
  楚云回身,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到圆桌旁,撑着手捧住自己脸颊,回忆起今天在外所见所闻,倏忽之间,无端回忆起那一刻、那一眼。
  那个人……真没礼貌,女子的帷帽怎么能随便掀?可她也确实没有礼貌在先,不该擅自闯人家的马车。
  她胡思乱想,甩头,左右与她是没关系的人。
  只是这宫外……宫外可真好。按说公主到了年纪,便该选驸马,建府邸,住去宫外。三公主与四公主早已经定了建府邸的计划,府邸已经开工,虽还没定驸马,但也是迟早的事。至于楚云,楚云不敢有所期盼。父皇大抵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楚云叹气,下意识去摸自己腰间那个荷包,却落了空。
  她脸色一白,想起分别之时,混乱之中,那个荷包掉在了地上,似乎是被三公主捡起来了。
  那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她自幼时便一直带在身上,寸步不离。如今落到了三公主手里,楚云脸色皱成一团,茫然无措。
  要从三公主手里拿回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自幼时起,她的所有东西,但凡有三公主喜欢的,都会被她讨去,面上说借,可从来不还。
  三公主楚丹是林贵妃所生,贵妃盛宠无边,她自然有所依仗,什么都不缺。故而,从楚云这里讨去的东西,在三公主那儿根本不值一提,她自然不会珍惜,无非是转手赏赐宫人,或者搁在角落里落灰,更有甚者,直接扔掉。
  楚云几乎已经知道结局,可那荷包与她旁的东西不同,她不能就这么随便算了。
  她娘留下的遗物不多,只有一个荷包,与一支蓝色的蝴蝶簪子。那簪子好看,但不算贵重,楚云从不敢戴出去,只敢小心存在妆匣里。
  楚云从胸口飘出一声悠长叹息,唤月色:“去摘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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