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厨房》作者:十三弦声

我从未后悔遇到你。

  一

  丝竹声响起的时候,孙姑娘正在厨房准备少爷的长寿面,一整根面条,仔细擀好,粗细均匀有劲道,小心地托起面条,下入翻滚的汤锅中。

  孙姑娘是沈家少爷沈玉桴的童养媳,自幼养在沈家。沈将军跟着张作霖将军在北方打仗,把独子沈玉桴留在老家,虽然养尊处优,却是疏于管教,又接受了一些西式的教育,性格越发叛逆,对童养媳一事尤为排斥。

  孙姑娘却不介意,自幼伺候他伺候惯了,虽然比他还要小一岁,却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他。每年生辰更是少不了这一碗长寿面。

  后院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唱戏,不知道唱的哪一本哪一折,孙姑娘一边回忆着小少爷的口味,一边细细地切出一把碧绿的葱花。

  倏地一道清越的嗓音出现,这声音便如山间一缕清泉,又如秋空一抹鸿影,一个陡陡的拔高,听得人心尖儿发颤,而后转而平缓,如丝绸一般熨帖。

  孙姑娘一个愣神,指尖一痛,却是锋利的菜刀将指尖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细细的血珠渗出来,不及细想,锅里发出“噗噗”的声音,孙姑娘手忙脚乱地擦掉血,揭开锅盖,取了个福寿纹的大碗,将面条捞进去,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面条没有断,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卧一个少爷喜欢的溏心荷包蛋,浇上卤汁,再撒上葱花,孙姑娘这才得空将自己的手粗粗包扎一下,端着面去了后院。

  沈玉桴正百无聊赖地陪沈夫人看戏,据说今日请来的是最近城里有名的角儿,叫做临江仙,虽是男人,唱的却是旦角儿,扮相美,嗓子亮,是个难得的美人。

  见到孙姑娘来,沈玉桴眉头一皱,瞪了她一眼:“不是叫你不要做这个么?你又不是下人,我也不想吃面!”

  孙姑娘低着头轻声道:“长寿面还是要吃的。”

  沈玉桴刚要继续开口,却一眼瞥见了她受伤的手指,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弯:“做个面条都能把手弄伤,你不是喜欢做下人的活吗?哪个下人像你这样娇气的?”

  孙姑娘抿抿唇,把手收进袖子里准备离开,却被沈玉桴粗暴地扯住袖子:“回去记得自己上药,不许再进厨房!”

  孙姑娘点了点头离开,临走瞥了一眼戏台,却没看见沈玉桴一边翻着嫌弃的白眼,一边老老实实地吃面条。这长寿面有个讲究,就是吃的时候必须一口吃完中途不能断,沈玉桴虽然嘴上嫌弃,却是真的一口没断把面条吃完了,最后夹起荷包蛋,轻咬一口,吮吸一下,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二

  是夜,孙姑娘听着逐渐停息的丝竹之声,白日里的惊鸿一瞥又浮上心头,那人的模样,那人的身姿,那人的嗓音,仿似猫爪一般在她的心里不得安分。

  恰好见到侍女去戏班暂住的小院送饭食,咬了咬牙,她提着一盒点心也跟了过去。来到小院,正看到那临江仙妆都没卸,抱着一碗烂糊的面条大口吃,见到她来,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也是我的生辰,老板给我买了碗面,却不想结束晚了,面条都烂糊掉了。”

  戏班老板走出来笑道:“烂糊了那也是长寿面,你得给我吃完才行。”

  心里像被一根针刺了一下,孙姑娘突然上前一把夺过那碗面,道:“别吃了,我给你重做一碗。”

  临江仙笑得眉眼弯弯:“好呀!”

  面条做好的时候已经很晚,孙姑娘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子时前一刻把面条送了过来,她有些懊恼,因为手指受伤,面条断了好几回,才终于擀好这一碗。

  走进小院,临江仙已经卸了妆,眉眼素净,披着一身月华坐在院中,面前一壶酒,两个杯盏。
  他抬眼笑了笑:“等你好久。”

  孙姑娘放下面条,却被他伸手握住手腕。

  “你受伤了?”他啧了一声,“包扎得真糊弄,我帮你重新包一下。”

  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轻轻柔柔地为她上药、包扎,最后打了个细致的结。

  孙姑娘觉得脸有些热,讪讪地抽回手,别开眼睛:“吃面。”

  “你陪我喝一杯,我再吃。”

  酒液入喉,辣的呛人,喉中似要烧起来,等她缓过来,发现那人已经快把一碗面吃完了。

  “临、临江仙,我先走了。”孙姑娘起身,脚底下有些飘,伸手撑住石桌。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伸过来,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叫苏凌。”那人声音闷闷地,仔细听居然还有点委屈:“为什么我的碗里没有荷包蛋?”

  孙姑娘回头,看见台上谪仙一样的人此刻仰着头看她,微微皱着眉,竟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我看见他的面里有荷包蛋。”

  孙姑娘觉得头有些晕,下意识讷讷道:“忘了……”

  苏凌放了手。

  “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蘋儿。”

  孙姑娘逃也似地离开,怕再慢一步,自己胸腔里激烈的心跳声就会惊到那人。

  三

  孙姑娘觉得自己恋爱了。

  她跟着沈玉桴学过一些西方的知识,知道自由恋爱,只是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小她就知道以后会嫁给沈玉桴,她从未想过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只是觉得,嫁就嫁了,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再朝夕相对几十年,也没什么。

  只是被临江仙、不,苏凌,被他握住手腕的时候,她觉得被握住的那一处肌肤几乎要烧起来,一颗心满满涨涨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似要从里面满溢出来,让她窒息,将她溺毙。

  可那一刻她是开心的,或者说,她从未如此开心过。

  戏中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想着想着她又难过起来,她是有婚约的人,而他只是个戏子,就算再红,也是下九流的身份,且不说世俗眼光如何看,光是沈家这一关就过不了。

  更何况,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苏凌的心思是什么样的,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或许是她一厢情愿呢!

  孙姑娘辗转了半宿才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手脚发软,头晕得厉害,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这是发烧了。

  沈玉桴正好来找她,见她这个样子,哼了一声:“真没用,本来还想让你今天陪我去学堂听两节课的。”说罢看都不看她一眼,走了。

  不多时,有个洋医生带着个女护士提着药箱走进来给她诊治,细细的针头扎进肉里,凉凉地疼,孙姑娘忍不住便想起昨晚帮她包扎的那双很好看的手,想着想着,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四

  病好之后,孙姑娘开始一有空就往戏楼跑,有时候还会大着胆子趁着后台没人给苏凌留下一盒亲手做的糕点。

  反正也没有以后,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呗。

  孙姑娘想。

  这一日她又悄悄溜到后台,她知道苏凌有个专用的休息间,每次她都会把糕点放在那里面,今日推开门一看,却发现一张浅色的信笺端端正正地放在里面。

  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孙姑娘的心狂跳起来,虽然知道这只是一首古人的词,可是无巧不巧,她的小字正是蘋儿。

  或许……他只是随手写写……

  孙姑娘捂着胸口,匆匆放下食盒便要离开,却一头撞在来人的身上。

  那人声音闷闷的:“每次来都不等我,好不容易把想说的话写下来给你看,你还要跑。”

  孙姑娘不敢抬头,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会想哭。

  那人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逼她跟自己对视。

  “喜欢吗?”

  孙姑娘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是那首词还是他自己,她胡乱点了点头想挤开他出去,却被苏凌一把揽进怀里。

  “嗯,我也喜欢。”孙姑娘听见他轻声说。

  五

  这几日沈玉桴在闹着要去北方参军,沈家上下被他搅合得鸡飞狗跳,孙姑娘回到沈家的时候他正在跟沈夫人吵。

  “胡闹!小小年纪参什么军!”沈夫人声音威严,中气十足。

  “母亲,你这是迂腐!好男儿志在四方,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已经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事无成,我的同学们要么上战场,要么出国深造,为什么只有我必须留在这里?”

  “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等你明年成年,你和蘋儿便完婚,之后我让你父亲送你出国。”

  “我不要娶她!我根本就不爱她,我需要爱情,爱情你懂吗?”

  “胡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

  孙姑娘没有再听,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沈玉桴,因为她已经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像沈玉桴说过的那样美好。

  沈少爷抗争失败,沈母关了他三个月的禁闭,三个月后终于得以踏出大门以外的地方,劈头砸来的却是沈母在为他筹备婚事的消息。

  这一次,沈少爷没有大吵大闹,他打算直接跑路。

  隐姓埋名去从军也好,去国外也好,怎么都比在这深宅大院里被逼着与一个不爱的人洞房花烛要好。

  沈玉桴做好了准备,却被孙姑娘堵在了房里。

  孙姑娘平日里柔和的眉眼此刻迸发出让他心惊的目光。

  “你来做什么?你终于要和我结婚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我知道你要走。”

  “你——”

  “我不想和你结婚,我帮你逃走。”

  沈玉桴愣愣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似得,他记忆中的孙蘋儿,沉默内向,总是柔柔地笑,轻轻地说话,跟眼前的她判若两人。

  “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我也想要爱情,我不能和你结婚。”

  沈玉桴脑子里有些乱,不由自主地就开了口:“或许,我们可以先假装结婚,他们说过,完婚后我就可以出国,我可以带你走,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孙姑娘坚定地摇头:“不,他不愿意看到我和你拜堂。”

  沈玉桴一瞬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独自咂摸了半晌,终究还是答应下来:“你怎么帮我,什么时候走?”

  “今晚,我们丑时出发,去渡口,他会在那里等你,船是明天下午的,所以你明天白天必须藏好,他会化妆成你的样子来与我拜堂,等到你离开后,我们会想办法离开沈家,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想要躲起来比你容易许多。”

  “开什么玩笑?化妆成我的样子?你觉得我母亲会看不出来吗?”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六

  渡口。

  穿过潮湿逼仄的街道,尽头的小屋里,一盏油灯如豆。

  灯下坐了一人,手里拿着一卷书。

  沈玉桴吓得顿住了脚,那人的模样分明与他一般无二!

  孙姑娘笑着带他进了屋,屋里那人抬起头,与孙姑娘相视一笑,看向沈玉桴:“你好,我是临江仙。”
  “临江仙?你是临江仙!不可能,我见过你的,你不是这个样子!”

  临江仙掏出帕子,沾了一点水,在面颊、眼廓、鼻梁几处擦拭了一番,沈玉桴看见帕子上有一些深深浅浅的脂粉色,而随着脂粉的掉落,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柔和下来,仔细看,其实他的脸型和五官与沈玉桴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气质迥异,是以不刻意装扮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沈玉桴惊得合不拢嘴,临江仙本就是戏子,最擅长妆扮和模仿,沈玉桴又是个很简单的人,他轻易就模仿了个七八成,混个一天拖延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三人把计划详细说了一遍,沈玉桴兴奋不已,他只需要在这小屋子再藏一天,从此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

  临近卯时,临江仙重新妆扮好,换上了沈玉桴的衣服,打算跟孙姑娘回沈宅,望着俩人的身影,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想了想,沈玉桴忍不住开口道:“喂,虽然还没到我生日,但我以后可能都吃不到你做的长寿面了,你能不能再给我做一碗?”

  孙姑娘想了想:“也好,时间来得及。”

  小屋里东西倒也齐全,不一会儿,孙姑娘做好了两碗面,临江仙斜斜地靠在厨房门口,孙姑娘笑着递过一碗面:“你的。”

  临江仙抱着碗嗅了嗅,忽然道:“我要和他换。”

  “为什么?”

  “因为每次都是他有荷包蛋,我却没有。”临江仙的语气和初见那天一模一样,每每想起来孙姑娘心中总是忍不住一阵柔软。

  “你的藏在面下面。”

  “我不管,我要和他换。”

  孙姑娘无奈地换了碗,摇摇头去了堂屋,把面放在沈玉桴面前。

  沈玉桴也不计较没有荷包蛋,拿起筷子便准备吃。

  停下!停下!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孙姑娘呆了呆,僵硬地伸出手,用力把沈玉桴的那碗面扫落在地!

  七

  “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放纵自己在这样一场梦境之中。”

  “我活了太久,快忘了无知无畏地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孙姑娘茫然地低语一声,眼前逐渐清明。

  还是她熟悉的灵魂小肆的院落,她坐在树下的石桌上,茵陈坐在石桌上,旁边是摊开的一卷玉简——《行者录》。

  孙姑娘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孙蘋儿留下的感觉还残留着,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是行者录所记录的执念。

  行者录里记载了太多的故事和执念,玉简本身就是一个梦境世界,只要有契机,便可进入其中,亲历那些故事的主角们所渴望的梦境。

  茵陈坐在石桌上,晃着双腿:“这个故事原本是什么样的?”

  孙姑娘摩挲着玉简,半晌不语。

  那一夜,沈玉桴毫无戒心地吃了那碗长寿面,却在孙蘋儿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自口鼻中流出血来。

  “少爷!”孙蘋儿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扶他,想要替他拭去血迹,却害怕得浑身发抖。

  面!是面有问题!

  孙蘋儿猛然回头,见到的是临江仙好整以暇地倚着厨房门口,一口咬住荷包蛋,吮吸一口,满足地眯上眼睛。

  “苏、苏凌!你——”

  临江仙咽下口中食物,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我从母性,若是从父姓,我叫沈凌。”

  “我的父亲,和这位大少爷的父亲,是同一个人。”他笑得邪异起来,“但他的母亲是名门之后,我的母亲是个戏子。所以,他的生辰可以大摆筵席,而同一天出生的我,却只能在台上给他表演!”

  苏凌说得很慢,和沈玉桴几乎完全一样的一张脸慢慢变得暴戾狰狞起来。

  “你以为我为什么扮他扮这么像?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练习了十几年。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然后千遍万遍地去模仿,就是为了有一天,我可以取而代之!”

  他咧唇一笑,看向孙蘋儿:“至于你,你的价值到此为止,所以,你陪他一起消失吧!我会代替他,代替你们,去享受沈家的一切,你们觉得如何?”

  匕首的寒气一点点靠近,孙蘋儿的目光却始终僵在苏凌持刀的手上,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曾经温柔地给她包扎过伤口。

  “快走!”

  沈玉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扑上去撞进苏凌的怀中,将他撞得一个趔趄。

  “走!快滚!”沈玉桴嘶声吼叫,怒不可遏地目光狠狠瞪视着呆站着不动孙蘋儿,苏凌扬起手中匕首,一下一下刺进沈玉桴的身体里,鲜血溅在苏凌的唇上,他笑着舔了一口,仿佛无上美味。

  一刀,又一刀。

  沈玉桴的声音虚弱下来,直至再也说不出话,他凶狠的目光也一点点软下来,只剩下留恋。

  孙蘋儿跪倒在地上,她早就忘记了逃跑,眼睁睁看着曾经温柔似水的一个人手执染血的利刃向她走来。

  “杀了我吧,我对不起少爷。”孙蘋儿喃喃低语。

  沈凌挑挑眉:“如你所愿。”

  冰凉的刀刃,沾着沈玉桴的血,刺进孙蘋儿的心脏。

  时间从这一刻开始在孙蘋儿的世界中凝固,她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漂浮了很久,直到远处那一抹光亮映入眼帘。

  是了,是灵魂小肆,一家存在于传说中的小肆。

  孙蘋儿挣扎起来,疯了一般跑过去。

  八
  城南深巷有小肆,烹以灵魂,佐以岁月,凡所愿,无不得。
  孙蘋儿跪在孙姑娘面前:“是什么都可以实现吗?”
  “是。”
  “我不想少爷死。”
  “可以。”

  渡口边的小屋内,死而复生的沈玉桴在临江仙惊恐的目光里拔出身上的匕首,一刀一刀刺在他的身上:“你不该利用她。”

  沾满鲜血的匕首移到临江仙的脸上,沈玉桴继续道:“你不是想要取代我吗?那你就替我去死吧!”

  一刀划下,在这张酷似沈玉桴的脸上留下深可见骨的刀痕。

  沈玉桴丢下匕首,抱起孙蘋儿的尸体,一步一步走进夜色之中。

  三日后,沈家大少爷在渡口身亡的消息传遍了全城。

  三年后,东北有一个名叫苏凌的年轻将军声名鹊起。

  而孙蘋儿,她唯一留下的,就是行者录中那一场未完成的梦境。

  故事讲完了,茵陈有些疑惑:“既然她最大的遗憾是害死了沈玉桴,那么在梦境里不要招惹临江仙不就行了?”

  孙姑娘摇摇头,玉简翻开的那一页,写着一行小字:我从未后悔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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