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官人》作者:罗青梅

简介

李三娘只想要一桩省心的婚姻,没想到杨九郎给了她所有。

未婚夫嫌弃李三娘不缠脚,搂着娇滴滴的三寸金莲小娘子私奔了。

李三娘一脚蹬开未婚夫,明朝小官人,没一个靠谱的。

好在她的表哥多得数不清,而且各领风骚,任君挑选。

男主上蹿下跳:我我我,娘子,我才是好官人呐!

一句话概括: 她只想要一桩省心的婚姻,没想到他给了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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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后母

永乐二十年。
潭州府,瑶江县,西大街,葫芦巷。
日头早已爬至半空,在院中青砖地上映下一片璀璨光斑,李家三娘李绮节仍在帐中酣睡

间壁孟家传来一阵接一阵高昂起伏的鸡啼狗吠,另一边的周桃姑家也在张罗着搬动椅凳
、铜锅。
窸窸窣窣的柔和人声中,间或夹杂着孟娘子尖声责怪丫头的喝骂声,和周家两个小娘子
清脆悦耳的笑语。
李绮节伸胳膊踢腿,打了个慵懒悠长的哈欠,在簟席上翻了个身,穿上踏板上搁着的一
双枹木屐,踢踢踏踏,走出房门,下得楼来。
丫头宝珠连忙端来热汤、香胰子和布巾帕子,伏侍李绮节洗刷漱口。
李家大郎李子恒穿着一身褐色窄袖粗布衫,正蹲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劈柴火。见妹妹起床
,笑着道:“三娘朝食想吃什么?灶上温着一锅羊肉鸭花汤饼,还有一笼灌浆馒头,阿爷晓
得你爱吃那个,一大早特地叫宝珠去东大街唐拐子家买的。”
宝珠也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官人见三娘这几日胃口不好,还让我称了好几斤银丝
细面,三娘要是不爱吃汤饼,下碗鸡丝面也不费什么功夫。”
李绮节还真不爱吃鸭花汤饼,尤其那底汤还是羊肉熬煮的。
她上辈子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不大吃得惯膻味浓厚的羊肉骨头汤,这辈子走错了轮
回道,莫名其妙来到大明朝,在潭州府瑶江县生活六七年了,依然还是吃不惯羊肉。
偏偏朝廷从应天府南京迁都至顺天府北京没几年,北方盛行牛羊肉,紫禁城的皇族贵戚
和朝中众人,无不以食用羊肉为尊。
上行下效,潭州府人也贵羊肉,轻猪肉,各家举办红白喜事,都以羊肉为佳。
而后世家家户户都极为喜爱的猪肉,在瑶江县极为鄙贱,一斤猪肉不过十个钱,贵人富
户都不屑食用。只有那等家境困窘的贫苦百姓,受不得餐餐茹素,清苦度日,方会偶尔买些
猪肉,回家熬煮汤羹。
上个月因着有媒婆上门说亲,说和李乙续娶间壁卖熟水、香饮子的寡妇周桃姑做填房,
李绮节大病了一场。
饮食不进,呕吐不止,在床上一连将养了十数天,才算痊愈。
李乙见幼女辗转病榻,心疼万分,特意费钞去羊肉铺子买了一只整羊,卸了羊骨,拆下
羊肉,让伴当进宝天天熬煮一锅羊肉汤,好给李绮节补养身体。
李绮节两辈子都是随遇而安的散漫性子,纵然重活一世,也没生出什么改天换地、称霸
一方的豪迈抱负,依旧心安理得做她的李家三娘子。
李乙要续娶一门继室,她固然心中不大情愿,但也不至于恃宠而骄,故意生病。
她的这场病来势汹汹,倒有些像是患了寒热症。
可能是上个月中元节,和阿爷李乙、大哥李子恒一同回乡为先祖烧包袱、祭饭汤,在乡
下李大伯家吃了一大碗的生鱼脍,又喝了些井水湃过的桂花熟水,寒邪入体,引起肠胃发炎
,这才一病不起的。
李乙却是笃定幼女不愿他再续娶,这才积郁心中,病倒在床。他自家也无甚中意的小妇
人,当下便婉拒了满嘴甜言蜜语的媒婆,又告知一众邻里,说他惟愿抚养一双儿女长大成人
,不会再娶。
李绮节糊里糊涂之间,搅黄了李乙的一门好亲事,心里觉得愧疚万分。
那周桃姑样貌出众,去岁才刚满三十,年纪也不算大,是西大街出了名的美貌寡妇。家
中又一直在巷道旁经营一爿卖熟水、香饮子的小买卖,虽然她家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
要养活,但总归都是要出阁嫁人的。周桃姑精明能干,很会过日子,故去的前头男人还曾留
下一笔钱钞。这些年来,也没见周桃姑舍得买吃买穿,可见她手里很是攒了几个钱。
瑶江县不少分不了家产的庶出儿郎、死了老婆的鳏夫,都眼巴巴瞅着周桃姑,等她再披
红绸嫁人哩!
周桃姑本来的娘家并不姓周,她能以一介寡妇之身,主掌家业,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小
娘子,将先头男人留下的小买卖操持起来,自然是有几分心眼谋算的。寻常人等,周桃姑也
看不上眼,那等整日只晓得喝酒玩牌、斗鸡走狗的懒汉莽夫,周桃姑更是不稀得看一眼。
李家和周家相邻,周家卖熟水,李家沽清酒。
李乙在族中排行第七,乡下还有个嫡亲的大哥李大伯,两兄弟一个在乡间种粮食,一个
在县城里开铺子,日子过得也算红红火火。
李乙老实厚道,勤劳肯干,家中积蓄颇丰,虽没个妇人在家操心庶务,但他体贴细致,
看顾一双儿女十分精心,手里也舍得撒钱。大郎李子恒和三娘李绮节整日穿得利利索索、干
干净净,比巷子里其他人家的儿郎闺女都要规矩讲究几分。
再加上李乙还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性子又腼腆正经,不是负心寡情之人,老婆走
了五年,既没看他和浪荡|妇人调笑,也没见他往勾栏里行走,最是个正经本分之人。
周桃姑挑来挑去,最后就选中了勤谨心善的李乙,只是李乙有一儿一女,怕是难免要有
一番反复纠葛。
果然不出周桃姑所料,李家三娘子暗地里作怪,无缘无故大病一场,李乙便熄了续娶的
心思。
任凭周桃姑聘请的媒婆如何巧言哄劝,李乙都不肯松口,还委婉提出可以和周桃姑认个
干亲,以后也是个照应,就是不肯许下两家媒约。
李绮节对周桃姑并没什么恶感。
可她上辈子曾在后母底下讨生活,后母为人并不坏,也没故意虐待过她。但自打后母给
她老爸又生了两个弟妹之后,她在家里的身份就显得有些尴尬微妙。后母对她的一言一行也
格外挑剔敏感,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试探怀疑。
那种明明在自己家生活,却每分每秒都备受煎熬的滋味,李绮节委实不想再忍受一次。
所以李乙娶不了周桃姑,李绮节其实心底里还是有几分雀跃的。
也因着这份雀跃,她愈发觉得对不住这辈子的便宜父亲李乙,这几天显得十分乖巧顺从

故而灶上这锅羊肉汤底的鸭花汤饼,李绮节不敢嫌弃。就着一笼汤汁鲜美的灌浆馒头,
慢条斯理一顿吃完。
李子恒的伴当进宝收了碗筷去灶间洗刷,见李绮节将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宽慰道:“
三娘果然是大好了,胃口也好了许多。”
李绮节擦擦嘴,“中饭吃什么?”
进宝拿剖开的葫芦制成的水瓢舀了一瓢生水,“官人说中午给他备些冷淘就好,大郎和
三郎的饭已经煮上了,看那砂锅吊子,里头炖了一锅黄芪羊肉汤。”
李绮节站在石缸前,正揪着片静水里养着的莲叶玩,听了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怎么
还是羊肉!
趁着日头好,李子恒劈完柴火,又来回搬些笸箩出来,摆在庭中的木架子上。
笸箩里晾着今年刚从乡下收来的当季金桂花,得在霜露前晒干,好封存在坛子里。
李绮节走过去要帮忙,李子恒擦擦脸,将她连搀带扶,一直送到桂花树下的一张木藤椅
上。
又搬来一个带铜锁扣的糖果匣子,往她怀里一塞,憨憨道:“吃你的罢,这点小事,哪
里至于劳动你?”
说完又转身忙去了。
糖果匣子里装的并非后世的糖果,而是一些油炸面点心,像云片糕、麻糖片、糖耳朵、
麻叶子这之类的糕点,都统称为果子。
李绮节拈起一枚云片糕,刚吃了两口,宝珠手脚飞快,已从罐子里倒出一小盅桂花、莲
实茶粉,煮了一大壶滚烫茶水,送到她跟前来,“三娘喝些热茶,中饭吃肉汤,是配米吃,
还是去巷子里买些胡麻饼?”
进宝和宝珠是一对姐弟,姐弟俩从北方逃荒,一路乞讨,流落至瑶江县,其他亲族家人
俱都死在那场饥荒之中。两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在街旁插标卖身。
李乙只花了两担粮食,就买下他们二人。
如今姐弟俩一个跟着李绮节,伏侍李家三人的饮食起居。一个是李子恒的伴当,帮着料
理酒坊的粗活,偶尔去乡下监督长工、短工们下地劳作。
“我和哥哥吃饭,买六张胡麻饼,要咸菜肉馅的,给阿爷留两张,四张你自己吃。”
宝珠点点头,道:“中。”
这便去淘米炊饭。
吃中饭时,间壁孟举人家的仆人来李家敲门,送来一篓子新鲜水嫩的菱角、莲蓬。
孟举人是从乡下发迹的,老家还有好些穷亲戚在田地里挣命。其中有个孟五叔,他家五
娘子时常来县城孟家走动。打秋风之余,每回来都会挑几担地里的瓜果菜蔬,和一些山里土
物,与孟家人尝鲜。
孟家院子里养的一群鸡、鸭、鹅、狗,就是五娘子从乡下送来的。
五娘子总是穿一身蓝布衣裳,裤腿、衣袖都打着补丁,一头黑发梳得光溜溜的,盘在脑
后,头上只插一根乌木素簪子,收拾得倒是利落干净。她长得精瘦矮小,皮肤黧黑,但总像
有一把子无穷无尽的力气,一根木扁担压在瘦削的肩膀上,挑着四五袋累沉的粮食瓜果,从
乡下一直走到县城里,二三十里土路,从没听她叫过累。
五娘子晓得自己是上门打秋风的,姿态却并无畏缩怯懦,面上总是带着笑,见人就有一
肚子的爽利话。来县城的次数多了,和巷子里其他人家也都熟络起来。
加之五娘子说话爽快,在孟娘子面前总是三句不离孟举人如何有本事,孟家七娘子如何
生得漂亮金贵,孟娘子如何大方、果然是尊贵的举人娘子……满口这之类的奉承好听话,若
是当着邻里的面,五娘子就会奉承得愈加卖力。
故而孟娘子虽然严苛刻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有一帮邻里在旁边看着,也不好冷着
脸赶穷亲戚出门。偶尔孟娘子也会大方一回,舍得把五娘子一些厚布匹、旧衣裤、精细粮、
荤肉骨,与五娘子拿回家去补贴家用。
进宝接了莲蓬、菱角,笑道:“五娘子来了?上回她不是说家里小郎君总咳嗽么,我家
官人留了一罐子恩济堂的百草秋梨膏,专给五娘子备下的,你拿去把五娘子收着罢。”
说着便回房,取了百草秋梨膏,递到那仆人手上。
那乌黑罐子上还贴着恩济堂的签子,孟家仆人接了秋梨膏,笑道:“李官人恁的客气,
既是给五娘子的,我这就拿去把她。”
李绮节见孟家仆人走了,连忙走到墙边,侧耳细听。
果然听到孟家传来五娘子的一阵爽朗大笑,间或夹杂几个仆从的说笑声。想必五娘子又
在一众丫头、仆从面前奉承孟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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