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秘之钥》作者:voldemorte

窗外蝉鸣声像几百把电锯一般,来回撕扯着夏末湿热的空气。
  ——我得稍微睡一会儿……
  安珀这样想着,将脸用力埋在手肘里。
  趴在桌子上并不好睡,但她这会儿太困了,整个人头脑昏沉,全身无力。
  ——以前也没吵成这样啊,今天外面的蝉怎么这么有精神?
  安珀皱了皱眉头,努力尝试将蝉鸣声忽略掉。
  然而周围越来越吵了。
  起初只是蝉鸣,而后其中又泛起阵阵绵长尖锐的哨音,夹杂着无数难以分辨的话语声,仿佛置身会议大厅……不,装修施工现场!
  ——这到底怎么回事?没听说隔壁实验室今天要维修啊……
  ——困,真的不想动,但这动静已经令人有额角爆血管的趋势了。
  ——记得抽屉里好像有对隔音耳塞……
  纠结了一会儿,安珀决定还是先起身找找隔音耳塞。
  嘭——!!!
  在她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抬起头的那一刻,噪音骤然变成了一声脑内爆炸般的巨响!
  这让她瞬间两眼发黑,睡意全无,一时竟有种晕眩想吐的感觉。
  ——爆炸了?
  ——呃,我还活着?所以发生了什么?
  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她花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飘忽发黑的视野逐渐恢复,分外努力才能从晕乎乎的脑子里抽出一丝注意力,搁到面前的事物上。
  视线所及之处,木制的桌子上摊平了一大张微微泛黄的纸张,分散错落的几行文字间留着整齐的大块空白区域,看起来就像是张试卷。
  右手边是一只陶质的圆肚广口小瓶,瓶口插着一根灰色粗直的羽毛,沾着墨迹的软木塞就放在瓶子旁边。
  ——这都什么东西?
  安珀错愕地伸手提起那根羽毛——下面连着一个木刻的笔尖,一滴灰蓝色的墨水从笔尖滴回了小瓶里。
  她又将视线挪回纸面。
  那不是她熟悉的方块字,而是棱角分明,带着点哥特样式风格的特殊字母……在她的注视中,灰蓝色的整齐文字从陌生迅速变得熟悉:
  【如何使用最少工具或材料作出参照用直角?试列举三种方式。】
  【三月前借款400金币,月息复利十分之二,今已还240,其余约定两月后还,到期应收取多少?】
  ——小学生考试题目吧?
  ——恶作剧么?
  安珀抬头环顾,方才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很小的隔间中,身侧身后三面都是近两米高的草编屏风,只有桌前那个方向挂着蚊帐一样的薄纱。
  头顶是一片晴空,蓝得通透无暇,斜向的炽烈阳光被屏风拦腰截断,刚刚好在她头顶和桌面留下了一片阴凉。
  地面平整无尘,质感有点像铺设整齐,刮平过并压印纹理的水泥。
  隔着薄纱向外看去,影影绰绰是整齐的另一排隔间,一帘帘薄纱里都放着木桌,每张木桌后都有人在埋头写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肯定不是正常的情况啊。我就打了个瞌睡,一下子连场景都换了?!
  ——我是在做梦,还是穿越了?首先……应该适应环境,收集情报,分析事态。稳住!
  ——穿越到考场?这是怎样微妙的森森恶意?
  ——有种你考微积分啊,呵呵。
  安珀心算了一下借款数字,正待直接填个答案,附近某处蓦然传来一声悲鸣——
  “唔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和物件落地声,那个方向上顿时一片混乱。
  安珀手指一抖,溅了滴墨水在纸面上。
  “在那边!”
  “快救人!”
  “18号失控了!”
  “打昏他!”
  薄纱外的通道上,两个穿着浅棕色长袍的人飞奔而去。安珀听到隔壁的人出声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
  “可怜的阿玛迪欧,转录仪式之后才失控,拿不到补偿金了。”
  “我跟你们讲,别逞能,”隔间外面有个温润的男声说,“题目暂时做不出来只是降低稳定评分,思考太过引起心智崩坏,搞不好就得没命。”
  没命?
  安珀看了看左上角第一道题目,抽了抽嘴角。
  是个二元二次方程组。
  ——怎么说呢,这要是解个方程组能让我没命,数学老师大概会揭棺而起坟头尬舞?
  ——但这情形,不太像是开玩笑的?……突然觉得莫名其妙有点惊悚……
  她快速写完答案,习惯性翻过试卷,发现另一面有已经答过的少许题目,以及编号和签名。
  09号,安珀·潼恩(Amber·Dawn),13岁。
  而她应该是安珀,姓安名珀,22岁。
  安珀放下笔,抬起双手仔细看了看。手指纤细,皮肤是透着血管的浅米黄色,可以称得上白皙细嫩了,指甲整齐干净,没有倒刺死皮老茧——也没有她早上不小心沾到的记号笔痕迹。
  她的袖口镶着原色细麻线编织的蕾丝,身上是一件略有些颜色不均的黄色连衣裙,上面草叶花纹看起来像手工草木染的效果。
  脚上是棕色厚底的软皮鞋。
  ——所以我是直接穿越到别人身上了?魂穿?那原主哪儿去了?
  当她觉察到这点时,另一段记忆也随即浮现出来:
  安珀·潼恩,潼恩家的小女儿,住在沿海的提香联邦公国贸易之都坎特拉。
  潼恩全家都在莫里斯(Morris)伯爵府做事,父亲杰森·潼恩是管家,母亲玛丽安是厨娘,大哥贝伦是园丁,二哥罗迪是大少爷丹尼尔的随从。
  所以安珀·潼恩不出意外的成了达莲娜(Darlene)大小姐的贴身女仆……以及陪读。
  安珀耐心的等待记忆碎片一点一点在脑海中刷新:
  学习语言文字当然是安全的,谈不上“没命”一说。全世界只有两种语言:风暴海以北的通用语,以及风暴海以南,那片南大陆的方言。学习音乐和绘画也是相对安全的。这些都可以在教会开设的学校里听课学习,也不乏专门服务于贵族的私校。
  贵族们甚至可以将富有经验的职业教师请回家。
  然而一旦涉及数理化,或者说,涉及对抽象概念的理解时候,麻烦就来了。
  最初会表现为不由自主对新知识的排斥和厌恶感,之后是明显的困倦与思维中断,若是继续逼迫自己学习和思考,就会开始出现令人焦躁的幻听,乃至不可避免的剧烈头痛。
  “天赋不足”的人失控猝死比比皆是。
  在安珀·潼恩的记忆中,莫里斯伯爵的家庭教师乌佩里(Uperi)先生说过:模仿诸神创世的行为去演绎和创造是被准许的,而试图理解诸神造物的法则,是禁忌且极度危险的。
  13岁的安珀·潼恩不懂这话啥意思,可穿越来的安珀不禁翻了个白眼。
  ——合着在这儿死记硬背才是正途。
  ——立志科研的理科生情何以堪啊。
  那么贵族们怎么绕开这种危险获得必要的数理知识呢?让别人去学,再通过教会提供的转录仪式,将这些知识作为机械的条件反射和技能复制一份到自己脑子里。
  ——这不科学,但很……魔法?
  知识技能被复制的次数是有限的,每次复制都意味着增加被复制者失控的危险。但这是个赚钱的好手段——贵族们不吝于高价收购成型的“熟练技能”。
  而眼下就是转录仪式之后例行的检测考试。
  考得顺利证明思维未受影响可以继续学习,状态不好就要停止学习去教会关禁闭,天天读教义经文修补精神状态。
  至于当场失控的,基本上这个人就算是废了——大概率不死也疯吧,罕见能恢复的。
  安珀琢磨着清醒前的状态,觉得安珀·潼恩大概率是悄无声息的失控猝死了,所以这个躯壳里的灵魂换成了自己。就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难不成,在自己打瞌睡的时候,隔壁实验室出了什么事故?
  死于考试……这也太惨了。安珀寻思着找地方给原主悄悄立个衣冠冢,墓碑的话,既然原主死于思考方程的意义,就刻上费马大定理聊表敬意?
  ——这么干了,大概率收获一批在坟前做题做到走火入魔原地扑街的家伙来陪葬吧?
  ——还是算了,积点公德。

类似文章

发表评论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