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的正确方式[伪琼瑶]》作者:浩浩汤汤

那天晚上,严先生与严太太直到深夜两点钟才回家来,第二天双双睡一个懒觉,又计划着去看花展。严景园却要雷打不动,苦哈哈地上学去。

毕业生欢送会的布景已经画完了,严景园早早便撤退,随他们或褒或贬,或是那位密斯陆如何再以此为由地出风头,她都一概不管。她心里头,是很不愿意再与密斯陆合作的,只是两人同是圣约翰的女学生,总免不了在学校里碰面。

恰如此刻,一位男同学与陆如萍一道立在去往教室的长廊上。严景园见他二人正在说话,自己很应当不上前打扰,便也不必特意打招呼,只悄悄走过去便是了。

只是却被对方脆生生地叫住,“景园!”不得已只得停住脚步,远远地向她露一个微笑,权作是同学间的简单寒暄。没成想,那位密斯陆竟直直地向她小跑着过来了,引得那同她说话的男同学也是一道走了过来。

陆如萍的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礼盒,天蓝色闪着亮光的玻璃纸上绑着用彩带做的一簇花。她亲热地问候道:“我就说像你这样的好学生,平时都一定是躲在哪里用功的,连课间都难得才能见你一面呢!”又转过身来与那位男同学介绍,“这位是英文系的密斯严,我们这一次欢送会上的大作,正是出自她之手呢!如何?我选人的眼光,是不错的吧?”又对着严景园道,“这一位是学生会的委员,密斯脱夏志清,要比我们大上一届。”

那位夏学长是很端正英朗的长相,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框的眼镜,对着她微微地笑道:“早就听说过密斯严的大名,久仰久仰。”

严景园被他二人围着说话,只得站定了交谈,好在现在还是午休,并不赶时间,“哪里哪里,实在很不必。”

陆如萍甜甜地笑着,将眼睛往那学长身上一瞥,对着严景园道:“我们刚刚正说到你,你就自己走来了,你说巧不巧?”边上的夏学长,便也垂眼笑了一笑,默默地看向了严景园。因为他也戴着眼镜,严景园便不由地想到贺成殷,只是贺成殷虽温文儒雅,亲切爱笑,唯其抿着嘴角默不出声的时候,还是给人冷冰冰并不多话的感觉。两相比较之下,这一位夏学长就显得带一点青涩稚气了。

严景园微笑道:“说我什么呢?若是欢送会的事,那是很小一个忙,请不必放在心上。”

陆如萍道:“非也非也,学生会预备这周末出去踏青,你看,夏委员巴巴地来委托我,请我一定要邀请你同去。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说罢,向着夏志清眨了眨眼,好像表示着,自己已经完成了他的委托一般。

严景园面不改色,微笑着看着她,就是不接这一句问话。

这小片刻的沉默,反倒是那夏学长窘迫极了,很是不好意思地伸手抓了抓后脑勺,连带着耳朵都红了一片,赶忙解释着:“学生会为了这一次欢送会,大家都是忙活了好一阵,很应该组织一次活动放松一下。密斯严这一次帮了很大的忙,我们是一定要请到的。”镜片后的眼睛闪着亮光,很是殷切的望着她。

严景园这才委婉道:“你们这样恭维我的画好,我这个画画的,就已经很高兴啦。只是这周末已经有约了,实在过意不去,请大家一定玩的开心。”

那夏志清的脸上,不免就流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倒是如萍对她这一句有约好奇万分,追根究底地问:“是什么约呢?没想到你周末也爱出去玩呢。是去看电影,还是看跳舞?若是看电影,最近有几部片子很不错,我们学生会也可以组织着一起去看。”

那边夏志清也是抿着唇,又忍不住地问:“密斯严这样文静的人,恐怕不爱看跳舞吧,是去参加读书社或是看花吗?”

陆如萍迅速地接着话茬,定定地看着严景园,笑着追问道:“是这样吗?”

这算是私人的约会,本来没有必要说。可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紧追不放,好似一定要她交代清楚、做出一个解释似的。严景园心里已是不痛快,不便发作出来罢了,只微微一笑道:“我也喜欢读书,也喜欢跳舞。这个周末,就是先去读书,再去跳舞,也未必不会看一场电影。”

她这样一说,二人倒是接不上话来,总不能干涉人家去不去跳舞,看不看电影。这原本就是很自由的事情。

严景园对着二人举了举手上很厚的英文词典,语带歉意地道:“下一堂课要做抽查,非得提前看一看不可呢。多谢你们的邀请,这一次不巧得很,以后有机会一定捧场的。”很客气地略点了点头,先走了。

夏志清叹着气,也怅怅地走开了。唯有陆如萍在那长廊上站了好一会儿,看着严景园的背影在视线里渐渐消失不见,很不甘心似的,将穿着新皮鞋的脚,重重地跺了一下。

好在之后几天与陆如萍都没怎么碰面,即便是星期四的公共课,也不过照旧是几个女同学围着那后排的座位,谈论密斯陆新收到的不知是哪位追求者奉上的礼物罢了。

严景园与陈菲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照例说到后座的密斯陆时,陈菲菲用英文说了一句,“the fourth time”。

严景园不明所以:“什么第四次?”

陈菲菲笑着道:“这礼拜第四次收礼物呀。她在这次学生会的活动里出了大风头,仰慕者自然与日俱增。”

严景园便想到了星期一在长廊上偶遇时,她手里拿的礼物。随口感叹道:“密斯陆既然已经有了男友,这要怎么办呢?唉,多么麻烦。”

陈菲菲便扑哧地笑出来:“也只有你是嫌麻烦的,那位密斯陆的心里,别提多么高兴得意了。不然,何故要在大家面前显摆呢?不像你,天天都是抱着字典,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回家,实在一副没可能谈恋爱的模样。若我是男子,即便心里再喜欢你,也难免不太敢同你搭讪。”

又将下巴托在手上,艳羡般地叹息道:“真是羡慕密斯脱贺,有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友,又不必操有漂亮女友需要操的心。”陈菲菲是知道她有一位男友,并且姓贺的,只不过尚未见过,调侃她时便一律叫做“密斯脱贺”。

严景园便带一点羞恼地,要修理她一般拍打一下她的肩膀。

然而不知是不是春天总是令人想要恋爱的缘故,今天却是频繁地谈论到恋爱。

那时美术课已经下课,教室里的学生几乎都走了个干净,严景园在给素描做最后的收尾。边上的方瑜收拾着美术工具,突然道:“景园,我问你一个问题。”

严景园正拿美术橡皮在纸上擦出高光,便随意地把头点了几点。

方瑜便坐在严景园身后的一张桌子上,摇晃着腿娓娓道来:“有一位很时髦的先生对我示好呢。他自称是震旦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现在在报社工作。工作稳定,相貌不俗,家庭条件也很不错。”说完了,便问道,“你觉得如何呢?”

方瑜一开始说着男方的条件时,严景园便乐得笑了,此刻点着头道:“那真是很不错的一位先生了。”

方瑜却不满意,轻轻拉住了严景园的一缕长头发,作势要扯,“别笑话我啦,认真一点,说说你的意见吧。”

正好严景园画完了画放下画笔,便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好吧好吧,让我想一想。你是刚认识他呢?还是认识了有一段时间,对他的情况很清楚了呢?”

方瑜回答道:“只见过一次面,他向我搭话,之前的那些情况也都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呢。”

严景园想了想,说道:“那么,我的意见是,你若是觉得不够了解他,可以去问一问他以前的同学或现在的同事,只挑关系很寻常的同学同事打听就行了。”

方瑜赞同一般点了点头,又问道:“为什么非得是寻常的关系呢?好朋友岂不是知道得更多?”

严景园道:“若是很要好的朋友,不论问他什么,自然都是千好万好,有什么意思呢?当然,若是与人品性格并不相关的琐碎事,倒是很可以问一问好朋友的。”

方瑜看着自己的脚尖愣了一阵神,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严景园像是体会到了这种给人出主意的乐趣一般,又接着道:“再有,很可以了解一下他的家人。你看他与家人的关系如何,如何对待兄弟姐妹,大约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一次,方瑜却笑了起来,用很有趣又揶揄的眼光打量着她。

严景园怪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方瑜将头左右地摇着,打趣道:“真是看不出来,你对如何选择恋爱对象这件事,这样的在行。那么我猜,你对男友的情况也是很了解的吧,你也问了他的同事朋友吗?”

严景园一下便红了脸,羞恼地反击着:“胡说。胡说。我不过是提一个客观的意见罢了,也未必人人都是如此啊。”

心想,她所知道的贺成殷的种种,都是贺成殷自己和盘托出的,什么同事家人,她是一概都没有见过。家人的会面并不着急,总得等到毕业后再说。至于同事,学校里的教授们,实在是很不适合见的。贺成殷现在也在圣约翰讲课,若公开女友是圣约翰的学生,不说教授们如何地吃惊揶揄,她作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学生,自己也是很别扭。至于他工程院的同事,同样是没有见过。

交往至今,只觉得彼此之间的相处尚不足够,更遑论去见朋友了。

严景园兀自羞窘,甚至自己也带着一点困惑。方瑜却突然跳到了地上,将她的手握了一握,很认真地道:“你的话,我记住了。多谢你的意见,我一定好好地考虑。”

将开始又未开始的恋爱,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唯其是这样的存疑,没有负担,反而叫人怀揣一点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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