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的正确方式[伪琼瑶]》作者:浩浩汤汤

灯火辉煌的大厅堂里,到处都是穿着漂亮时装的男女,还有端着托盘挺直着背脊传菜的西崽。他们个个用发油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穿挺括的黑色燕尾服并漆黑锃亮的皮鞋,脖子上打着鲜红色的小领结。万国餐厅不愧为沪上最高档的饭店,单单看招待员们的打扮,便觉得光鲜亮丽。

只是总也有毛毛躁躁、尚不够水准的新手。尤其在大厅这样人流繁杂的地方,心里一慌脚下一乱,便容易撞上同样在行走间的客人。等回过神来,半杯红酒已经泼湿了昂贵西装的袖子。

贺成殷当即便皱起了眉头,那是他隐隐生气的表现。西崽早已经傻了,只管不住地道歉,他刚来餐厅不多久,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有钱人并华贵服饰,已经看出这身西装价格不菲,不是他可以赔付得起的。

严景园也是急匆匆的,从手袋里拿出一块细布的手绢,按到他袖子上擦拭。白色的手绢刚一碰上袖子,便被红酒汁染出了一块块粉红色。

贺成殷看着拉着他袖子低头忙活的女友,心情便不由得由阴转晴,弄脏了这一件特地穿来聚餐的好西装,似乎也并不算什么了。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起来,只是这样的情况到底不应当,只得抿了抿嘴唇,微蹙着眉头与那西崽沉沉地说:“算了,下次要当心点。”

那西崽简直如蒙大赦,一连鞠了好几个躬,这才风一般回后厨重拿红酒。

严景园擦完了衣袖上的红酒渍,将他的手臂抬起来细看,还是能看见一片颜色较深的痕迹,叹道:“可惜了,不过吃了一个多钟头的饭,倒白白糟蹋了一件好西装。”

贺成殷心里那点气早已经烟消云散,很不经意地收走了她捏在手里的那条脏手绢,道:“不要紧,回去洗一洗就是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严景园还是很惋惜的样子:“这样的西装可不能随便洗,非得送到专门的洗衣店不可。唉,难得请你一回就出这样的纰漏,我可真过意不去。”

贺成殷有意地逗她,道:“不过出一点洗衣店的钱,能换来你的过意不去,我可是赚得很了。”见那双漂亮的眼睛轻飘飘地向自己瞪过来,又很轻松地安慰她道,“好啦,我们出去吧。走在夜色里,即便衣服脏了,有谁看得出来呢?”

待他们走出餐厅大门,来到大街上,那昏昏暮色中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一下就将餐厅里的浑浊热气吹去了大半,叫人心旷神怡起来。

严景园便将两人相牵的手摇晃几下,道:“夜里的风真舒服,我们走回家去,好吗?”

贺成殷却已经招来了一辆停在餐厅门口专门载客人的人力车,道:“这里离你家可不近,你现在觉得夜里的风舒服,不等走一半路,就该觉得冷了。”说话间,已经将严景园扶上了车,自己再坐上去,“我们坐人力车回去,叫师傅蹬得慢一些,你也可以吹一吹风。”

他特意招来了唯一一辆脚蹬车,座位较普通的人力车宽敞一些,也能同时拉得动两个人。只是一男一女坐在一起,还是免不了紧紧地挨着。

贺成殷松开了手,给身边笑嘻嘻的严景园递了自己的皮革手套,带一点强制的口吻道:“戴上。”原本不过是随手放在西装口袋里,此刻却正用得上。严景园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好奇地将男友大一圈的黑色手套戴在自己手上,好玩似的,将手指的那部分戴到底,那手指尖上,自然是长出一截的。

严景园将那长出的一截折下来,笑着对贺成殷道:“你的手指好长。”又用另一只戴着大手套而显得有些笨拙怪异的手,去牵男友的手过来与自己比较,他的手指严丝合缝,与那手套修长的手指部分正是贴合。严景园发出很轻的羡慕的惊叹声。

自己的女友是多么喜欢好看的双手,贺成殷再知道不过,当初不也是因为临摹这双手的缘故,连哄带骗地第一次请她喝了咖啡吗?

此刻严景园的头顶紧挨在他肩膀之上嘴唇之下,只要稍稍一个低头,就可以闻到她头发上带一点甜味的发香。他们二人,就像靠在一起取暖的两只小鸟,这样亲密的依偎实在叫人心满意足,又心猿意马。忍不住冲动就想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到怀里。

好不容易回到了回家,贺成殷带着快满溢而出的好心情,给了车夫一张一块钱的钞票。寻常拉一趟车不过一两角钱,现下一下子得了一块,那车夫喜不自禁,忙不迭就要与他道谢。贺成殷却含着微笑,将手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挥挥手请他离开了。

他转过身来,严景园已经走进家里去扭开了电灯,明亮的灯光从客厅里透出来。但她又折了回来,靠在铁门边上,探出半个身子来,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问:“你要进来坐一坐吗?”

严景园的家里,是三层楼的西式小别墅,屋子里的装潢与家具,也是很西式的。柔软的雕着花纹的沙发,窗台上带流苏绣花纹样的窗帘,无一不透露出身为女主人的严太太的审美爱好。贺成殷好整以暇地坐到沙发上,将沙发一边小茶几上摆着的相片拿起来看。

一张是三人合影的全家福,那里边的严景园还是小小的,只有严太太的腰身那么高,眉眼秀美,实在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另一张,是严太太和严景园的合影,她与严太太相互靠着,向着镜头微笑。同现在的模样并没有很大的差异,穿着带花边的衬衫与深色长裙,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他看着相片里的少女,又看向此刻正在茶柜前给他泡茶的活生生的少女,突然很亲密地叫她:“园园。”

这是严先生与严太太常常喊的小名,现在被男友喊着,倒叫人生出几分难为情来。严景园有些脸红,低下头嗫嚅着:“你不要这样叫我。”又忍不住偷偷地去看他。

贺成殷姿态轻松地坐在沙发上,两支手肘抵在膝盖上,长长的手指正搭在相框的边缘上。他到底比她大上六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成熟男性的气魄,还是会让她觉得心慌与震慑。却听贺成殷慢悠悠地说:“我今天来,是带着一个目的的。”

那样的神态,再加上那样的语调,真像是一头伺机而动准备捕猎的野兽。严景园觉得自己像是瑟瑟发抖无力逃脱的兔子,一步一磨蹭地过去把茶杯递给他:“……什么目的?”

贺成殷微笑着道:“我想要你的两张相片,你给我吗?”等她距离近了,又觉得他是温文儒雅、体贴可亲的模样,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紧张,似乎只是一个幻觉。

严景园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疑惑道:“为什么要相片呢?还要两张?”

贺成殷就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回答道:“我上月写信对父母说,交了一位再漂亮不过又乖巧不过的女友。只是口说无凭,光光我自己说一句漂亮,并不叫人信服。我是非要叫他们见一见我的眼光不可的。”说罢,睇着单独坐去单人沙发上的严景园,等她一个答复。

严景园垂眸思索片刻,很有些腼腆地微笑道:“这没有问题,可为什么要两张呢?给你的父母一人各一张吗?”

贺成殷凝望着她,慢慢地道:“至于这第二张,自然是我自己随身携带的。”

严景园的脸颊便烧红起来,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羞怯:“我们总是见面,干嘛还要看相片呢?”

贺成殷便靠向沙发的一边,凑近了她,隔着茶杯将她看着:“难道我们是天天见面吗?即便以后变得天天都能见面了,也总有不在一处的时刻,这也很足够需要一张照片了。”

他看过来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她甚至来不及去思索他话里“以后天天见面”的含义,便站起来逃跑一般上楼了,一边说着:“好吧,我去找两张给你。”

贺成殷倒是一点也不心急地等在楼下,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等待,因为这终归有一个好的结果,是令人期待的。

等了近一刻钟,严景园才下楼来,递给他两张相片。她也很贴心地挑选了一张大一些的半身像,并一张小的人像。大一些的照得很清晰,可以和信件一起邮寄。小一些的,则正适合放在钱包的夹层里。

贺成殷满意道:“正是这样。”当下便小心翼翼地将两张相片收进钱夹里。放完后又开口道:“此外,还要与你约定一件事。”

他这样一件一件地提要求,严景园倒觉得很有趣似的,笑嘻嘻地道:“你今天,真像是在交代工作一样。你说吧。”

贺成殷却反问她:“下个礼拜的周末,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严景园是个不特意计算日子的人,自然是记不得的,问道:“你要过生日吗?”

贺成殷便故意作势要捏她的鼻子,将她逗得连连退避,才道:“下个礼拜的周末,是我们交往整一百天,现在记住了吗?”严景园极力地憋着笑,胡乱地点着头,贺成殷这才停手,虚虚地环抱着她,接着道,“作为一个纪念,我想请你去跳舞。”

严景园将头抵在他胸口摇晃了几下:“我跳舞跳得不好呢,换一个吧。”

贺成殷愉快道:“不换,就要去跳舞。”

严景园便也笑着哼了声:“那你可要穿一双旧皮鞋,免得被我踩脏了,像今天一样,多么不值当。”

于此,这个约定,便算是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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